中国不乏生动的故事,关键要有讲好故事的能力;中国不乏史诗般的实践,关键要有创作史诗的雄心。2021年伊始,一部“土味扶贫剧”《山海情》成为热议的话题,那么,在江苏,如何用文艺的载体讲好脱贫攻坚的故事,书写激荡人心的时代奋斗史?我们且关注近年文艺苏军笔下的脱贫攻坚。
真实事件改编,文艺创作的“源头活水” 体验生活,积累素材,捕捉富起来、美起来背后的新面貌和新风尚……近年来,我省文艺工作者将创作的目光聚焦到脱贫攻坚的实践中,文艺舞台涌现出了一批优秀的现实主义舞台力作。 淮剧《村里来了花喜鹊》、话剧《索玛花盛开的地方》、锡剧《追梦路上》、滑稽戏《桃花朵朵开》、黄梅戏《一个不能少》……据不完全统计,全省新创扶贫题材戏剧11部,其中9部已经公演。一个个跌宕起伏、艰难曲折、牺牲与重生、抉择与不舍的故事,演绎了脱贫攻坚路上的壮美画卷,让我们洞见那漫山遍野的热爱。 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真实事件改编,成为我省脱贫攻坚题材文艺创作的源头活水。 在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向10位全国脱贫攻坚楷模颁奖,黄文秀、赵亚夫就是其中的两位。锡剧《追梦路上》主题鲜明突出,富有时代气息,在讴歌黄文秀的同时,也颂扬了无锡这方盛产好人、充满大爱的热土。正在创排的扬剧《亚夫之光》则以坚守脱贫一线60年的句容市天王镇戴庄有机农业专业合作社研究员、志愿者赵亚夫为原型打造。 被称为江苏版“山海情”的《索玛花盛开的地方》和锡剧《追花》则分别以海安支教宁蒗教师群体和张家港专技人才对口支援的贵州沿河为主要素材,展现了江苏对口教育扶贫过程中的情真意切。 扶贫史诗,写在大地上,演在舞台上。流行于盐城、淮安、泰州等地的地方剧种淮剧,近年来成了展现苏北、苏中农民走在脱贫路上风貌的艺术载体。 《大喇叭开始广播啦》重点塑造了一位被村民亲切地称为“狗不叫”书记的苏中基层书记带领大家脱贫致富的故事。《首乌花开》关注的是“产业扶贫”,讲述了年轻的扶贫书记带领大淤村村民种植何首乌,让农民“走出贫困门,迈进幸福门”的故事。《村里来了花喜鹊》则聚焦文化扶贫,让一个基层文化站“代副站长”花喜鹊的形象跃然于舞台上。 除了舞台艺术,文学、音乐、影视等众多艺术门类,以脱贫攻坚为题材的文艺作品同样精彩纷呈。 作家陈恒礼的《中国淘宝第一村》《苏北花开》、徐卫凤的《风行大地》、周淑娟的《贾汪真旺》等作品,从不同视角出发,以多彩的笔墨描绘了新农村建设的巨大成就和农民发展经济、改善生活的奋斗图景。作为国家广播电视总局脱贫攻坚重点剧目,幸福蓝海等影视公司联合出品的20集时代报告剧《石头开花》,将镜头对准扶贫工作的“十大难题”,全景式、系统性地反映了脱贫攻坚这场重要战役、重大事件,实现了新闻性、艺术性、纪实性的完美统一。
脚下有泥心中有光,才能“共情共美” 在人们固有的印象中,淮剧“苦戏”比较出彩,而《村里来了花喜鹊》则完全颠覆了观众的认知。轻松幽默又贴近生活的轻喜剧气质,将带着强烈时代气息和浓郁生活情趣的新农村生活展现在舞台上,塑造的农村人物形象更是鲜活生动,充满俚俗情调。 写活农村,让观众在捧腹大笑之余有所思,绝不是从技巧上简单“造梗”就能做到的。从大学生村官、留守村官到文化扶贫村官,涟水县淮剧团10年创作演出了《鸡村蛋事》《留守村长留守鹅》《村里来了花喜鹊》“村官三部曲”,“传真又传神”的背后是主创深入生活的脚印。 “10年写了三部曲,并不是我这个编剧有三头六臂,而是农民、农村、农业这个巨大的题材撑住了我的腰杆,充实了我的创作行囊,丰盈了我笔下的一个个文字。”袁连成是苏北的一名乡村编剧,生于乡村,长于乡村,从事戏剧创作后,又长年累月走在乡村,泡在乡村,扎根在乡村,他的作品几乎清一色是乡村,尤其是近几年,他一门心思写农民,用戏剧的形式记录下苏北农村从贫困到脱贫再到致富的历程。 从《鸡村蛋事》《留守村长留守鹅》到《村里来了花喜鹊》,10年间,家在盐城的袁连成有5年呆在涟水,吃在村里,住在村里,“这个‘吃’不是吃一两顿饭的吃,这个‘住’不是住三五个晚上的住,我下决心找不到抓人故事就不回县城。”创作《村里来了花喜鹊》时,他下乡采风3个多月,走访了20多个村庄。他说,“农村是我取之不尽的题材库,农民是我创作乡情的新导航。” 正是因为真正地深入群众之中体会生活的冷暖,才能体悟生活的本质。那么如何将脱贫攻坚的“硬材料”巧妙地化在故事里呢? “西边有座山,东边有片海。山海本一家,客从远方来。”1月31日晚,由南通艺术剧院创作,反映江苏“时代楷模”——海安市宁蒗支教教师群体故事的话剧《索玛花盛开的地方》在海安大剧院开启巡演,海安市首批赴宁蒗支教教师景大明的艺术形象让人动容。 无论是景大明翻山越岭找到了辍学的学生,拿出自己的工资给孩子母亲治病时说的那句——“你背着你的小阿黑(弟弟),我背着你阿咪(妈妈),我们一起下山”,还是宁蒗孩子故意给支教老师吃“巴豆”,不让他走的桥段……苏滇“山海情”,让台下的观众瞬间泪涌。 剧中的“景大明”不是具体的某一个人,而是一群海安支教老师的群像。现实生活中,这又是怎样的一群人?南通艺术剧院副院长杨晶说,在创作之初,带着这样的问题,他们去了宁蒗。走在大街小巷,都会有人跟他们讲:“我是海安老师教的”;打车的时候,司机也不肯收钱,“你们是南通来的,我是海安老师教的,这钱我不能收”;还有饭店老板、宿管阿姨也都讲起了子女与海安老师的故事。他们说,海安老师教学生非常投入,有的老师去了两三年了,都没去过泸沽湖。 “那种对海安老师由衷的感激之情扑面而来,孩子们瞬间理解了人物。”杨晶说,《索玛花盛开的地方》的演员以90后为主,从28岁演到60岁的主演,舞台下不过是个24岁的年轻小伙子。但是从宁蒗回到南通后,他们的排练是痛苦却又快乐的,每个演员深情地“扎”在自己的角色里,每个主创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青年音乐人胡水甚至为了这出话剧专门写了一首谢幕歌曲,“你是我梦里的,命里的,漫山遍野的热爱……”这是对脱贫路上的奉献者由衷的敬仰和礼赞,也同样是创作者的内心独白。 “师者不仅是传道授业解惑,更关键的是,要让每一个学生真正认识自己,认知世界,成为他们内心希望成为的人。”在杨晶看来,这既是教育扶贫的最大价值,也是艺术之于观众的意义所在。
不能为了演而演,要做新的思考 作为涟水淮剧团的当家花旦,许晴每到一处演出,都把自己“关”在宾馆,哪儿也不去。“我们是个小团,没有替补演员,我这个主演不能有任何意外。” 这样的“自觉”来自对每一场演出的重视。对于一个县级剧团来说,舞台真的太珍贵了。10年前,他们团还是个尴尬的存在:没有办公场地,没有排练场;部门不齐,演员行当不齐,服饰道具也不齐。由于无法演出,演员们每个人每月拿着300多块钱的工资,剧团濒临解散。东拼西凑了些钱创排《鸡村蛋事》,就是剧团最后的“自救”。抱着“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决心,他们将发生在身边的农民的故事搬上了舞台,没想到一炮而红。从涟水演到淮安,从南京演到北京,一排就是三部,一演就是10年,在演绎扶贫故事的同时,剧团自己也脱了贫。许晴还凭借着出色的演技,收获了“白玉兰”奖。 创排淮剧《首乌花开》,盐城滨海县淮剧团从最早构思到打磨剧本,前后用了两年时间。剧本诞生更是困难重重,经历了四次专家研讨,无数次推翻重来,最后差点都赶不上排演。“扶贫剧不是喊喊口号,要真正去塑造人,打动观众,难度更大,也更具挑战性。”团长赵春节说。 《追梦路上》的创排碰上了去年的疫情,主创们不得不在无锡封闭排练。“这个戏我们前前后后排了几个月,所有演员冒着酷暑,不断修改,不断提升,付出了很多汗水。”剧中黄文秀的扮演者是省锡剧团当家花旦季春艳,因为戏里有不少“文戏武唱”的桥段,工青衣花旦的她被“逼”苦练武旦功夫,吃了不少苦。“这个来自基层、带着泥土芬芳的最美人物,常常让我感动,饰演这个人物,也是对我的一次自我教育,让我的心灵得到升华。”季春艳动情地说。 从海安到宁蒗支教,老师们需要乘火车,换汽车,最后再改马车。如何在舞台上呈现这一路的舟车劳顿?《索玛花盛开的地方》主创最终放弃了高科技的视频呈现方式,而是选择了回归传统,借鉴中国戏曲“一桌二椅”的表达方式,将四把椅子“变”成了不一样的交通工具,到了教室之后,又变成了课桌,成了讲台。 脱贫攻坚题材的文艺创作对于文艺工作者来说,也是攻坚克难的过程,既要有丰盈饱满的故事、有血有肉的人物,还要有精湛的艺术表达、深刻的思想提炼。对江苏的文艺工作者来说,他们用一批优秀的脱贫题材文艺作品,给这个时代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但我们也应该看到,当下扶贫题材创作仍然存在一些问题。有些扶贫题材仓促上马,为“演”而“演”,缺乏艺术提炼和人物塑造。有些创作者,缺乏创作热情和深入生活的能力,扶贫人物有同质化、脸谱化倾向,由贫到富的复杂过程,有的被简单处理为扶贫干部与懒汉等问题村民的“不打不相识”。 一部《山海情》的热播,带给创作者更多思考:我们在塑造扶贫干部的同时,有没有更多去关注农民、贫困户等脱贫攻坚主体人物的精神面貌、心理活动?我们在讲述脱贫致富的故事时,有没有针对复杂的情况进行深度的艺术开掘,建立新的价值框架? 脱贫摘帽不是终点,乡村振兴接棒而来。时代变化如此深刻、社会进步如此巨大,召唤着文艺工作者进一步去发现、去提炼、去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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