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蹦极》首先说的是外交和外交人生。 “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作为外交官这个独特的群体,他们的精神是什么?这既是《蹦极》要回答的问题,也是首次读到文本时最打动我的地方。 《蹦极》在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由我责编,是难得的缘分。社里连续三年承办了扬子江网络文学大赛,这三届我恰巧忝列初评组的评委,《蹦极》正是2020年度扬子江网络文学大赛的二等奖作品。在评审过程中,社里发掘出了这个题材的独特性和珍贵之处,果断决定签约出版纸质图书。而我与作者卢山(杨优明大使)因另一部书稿相识于2017年,他得知社里的合作意向后也第一时间找到了我,说《蹦极》算是续上了我们俩作为作者与编辑的前缘。 书稿到手,我花了两天时间读完,主人公钟良彻底颠覆了我以往对外交官的认知,引得我几度落泪。他只身前往大洋深处的一个热带岛国创建大使馆,忍受远离祖国和亲人的孤寂,面临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的危机和危险时刻,展现了卓越的外交智慧,圆满完成了祖国所交付的一系列光荣外交任务。超乎我想象的现实委实太多:我们的使馆竟然连升国旗都那么难——因为当地无法凑齐做旗杆的材料;一个人建的使馆,竟是一处茅草屋,豪华之处仅在于有水电和电话;初到便被摩托车撞伤,当地警察局也无从追查;数次乘小飞机和船只赴外岛,几次遭遇凶险,几乎葬身海底;父亲去世多日,钟良才收到妻子寄来的信,他没能见父亲最后一面——因为“我守着一个人的使馆,我离开了,使馆得关门”,这成为他余生最大的遗憾…… 我把对文本的初步意见反馈给杨大使——彼时我无法继续称呼他为“您”或者“老师”之类,下意识地直呼“大使”,并询问他钟良的故事有多少是他自己的。大使坦言这些是同事的真实经历,融合了许多外交人的一生,并且告诉我:“小说创作的初衷,是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看到外交官内里的坚强,而不只是表面呈现的光鲜一面。外交官的精神就是家国情怀,要甘于奉献,耐得住寂寞、清贫,洁白,朴素,做不到的,都干不下去。我想让读者更多地了解外交官真正的生活,了解外交官是怎样炼成的。” 这个“炼成”坚定了我要把《蹦极》做出来、做好的决心。我跟大使提出了作为责编的修改意见,并约定了改稿的期限,同步向社里提交出版计划——文本进度、设计、送审、宣传节奏,自社长至发行营销同仁,对这本书倾心倾力,大家一起开了多次专题会(争吵会),为了书名、读者定位等等。 蹦极,是一项极限运动,以此作为书名,读者是否会觉得云里雾里?我动摇过,与大使讨论多次,也动用很多资源一起想书名,最终,我们留住了“蹦极”。除了这个名字在网上有读者基础外,更重要的是,其他书名都不如这个初心动人:蹦极最为形象地反映了外交工作的艰辛与风险,但是,“尽管你知道面前有风险,你就像站在万丈高原之上,依然要为祖国纵身一跃”。至于解释,就交给封面文案吧。 设计封面时,设计师问我:这书是主题出版类还是市场类风格?我恍惚,主题出版和市场并不是一对矛盾,难道是我贪心?我的回答是两者兼而有之。到了印前论证会,发行的同事问了同样性质的问题:这书卖给谁?我的回答是我贪心,除了主题的走向,我更希望能卖给大众读者,因为外交圈看了是惺惺相惜,读者看了一定会感动。封面以暗蓝为底色,辅以象征热带岛国植物的色块,纵身一跃的主人公身下是“忠诚、使命、奉献”,是他的选择。衬纸在十几种红色中选出了我和大使最钟意也最映衬封面色的一种,沉稳、大气的粟梅红。 当下的中国,与世界结合得如此紧密,普通人都很关心国际形势,关心中国外交在做什么。回归到文学作品,关于外交的作品以纪实居多,即使有外交官的形象,也多处于宏大叙事之下。外交人的贡献,值得以文学的方式被记录,被记住,并得以确认。因此,我有信心,《蹦极》能够让大家认识新中国外交究竟是怎么样的,了解外交官这群无名英雄的风骨,也就是外交精神所在。 抛开外交、外交人生,《蹦极》最值得被阅读的其实是人的一生中相通的感受,是人性中共情之处。从小说回归现实,外交官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而每一个个体,未尝不曾有极端时刻,未尝不觉得自己的人生也有一个蹦极高台。杨大使其人,衣着简单,彬彬有礼,大多数时候很安静,耐心地倾听我与大使夫人的对话,为我们递送茶水,但只要他发话,定是言简意赅、掷地有声,我都能有所触动。我与大使及夫人在书出版前共见过三次面,每一次,我都不自觉地拿钟良和他比对。钟良对儿子小松、妻子吕淑琴有太多愧疚和无奈,他缺席了儿子人生中太多重要时刻,让妻子独撑起国内的家。大使平静地告诉我:外交人舍小家为大家是不需要任何人做任何思想工作的,这是初心,亦是使命。我们会孤独,但没有退路时,我们身后有国和家。 《蹦极》一书,文笔洗练如作者本人,但文字之下按捺住的澎湃情绪正是钟良所承受的——一座孤岛,一个使馆,一个人的坚守,一群人的担当。 (本文首发于2021年8月15日《中国出版传媒商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