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暗幕起,短短几个小时内,看眼前人演尽世间百态,做一场清醒梦,这是戏剧的魅力。走下舞台,造梦的背后又有多少酸甜苦辣无人知晓。在第60个世界戏剧日到来之际,新江苏与南京的青年剧团聊了聊做戏这件事。 背靠高校,创作源泉生生不息 在南京,大学云集,高校成为许多剧团的活力之源,校园内的小剧场为无数高校学子打开了通向戏剧世界的一扇窗。 十年前,在南京大学110年校庆上,话剧《蒋公的面子》(下称《蒋公》)首演,让南京大学艺术硕士剧团(下称南大艺硕)在戏剧圈一炮走红,次年,南大艺硕正式注册,成为南京首个民营话剧团体。同样是十年前,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的南国剧社重建,将“唯美马克思主义”和“幻想批判剧场”作为剧社坚定追寻的理念。 “我们是剧团,不只是社团。我们是认真做作品的,不只是来培养兴趣的。”南大艺硕运营总监张静和南国剧社总监孔德罡在谈及剧社定位时,不约而同地强调“专业”这一点。与一般的校园剧社不同,两家剧团早已凭借着出色的原创剧目出入各大青年戏剧节、艺术节。南大艺硕还与上海、北京等地剧院建立起长期的合作。 一个剧团能否长期保持生命力,关键在于创作。 南大艺硕在这一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过去的、现在的和未来的南京大学艺术硕士都可能是剧团的成员,学生的毕业戏、创作的优秀剧本都有机会被搬上舞台。”张静是现在南大艺硕唯一固定的专职人员,其他成员都是流动的。 南国剧社则以孔德罡为核心形成了稳定的创作团队,能够保证原创作品稳定产出。剧社十年内共创作原创剧本13部,同时还保持每年1到2部新戏的创作频率。“现在有4个常驻剧组,剧组成员都还在学校,这些剧目随时都可以拿出来演。” 即便剧团在圈内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但在发展上依旧面临着瓶颈。南大艺硕在《蒋公》之后,虽然也创作了《杂音》《特洛马克》《世外》《故乡》等一批优秀作品,但想复刻《蒋公》的成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目前,剧团仍然要靠《蒋公》的票房来补贴新戏的亏损、制作学科专业的杂志。南国剧社的问题则在于现有的剧场、演出资源跟不上剧团发展的速度。 受疫情影响,剧场时开时停,剧团受到不小的影响。南大艺硕从2019年的一百场演出减少到2020年的二三十场。孔德罡也坦言:“2020年我们从10月份才开始第一次演出,最近3月的演出又被叫停了,这批好演员没有上台的机会。”南国剧社现在开始考虑将过往的作品搬到线上。 目前,像南大艺硕和南国剧团这样的常青树在高校中仍是少数,更多的校园社团由于没有原创能力,很少有机会演出原创剧目。南京财经大学融煜剧社目前仍以翻拍剧表演为主。“我们的成员都很向往大舞台。”剧社社长尹帅说。 还有一些校园剧社则在负责人毕业之后,面临着何去何从的现实问题。不散不肆剧社成立于2016年,主创来自南京艺术学院和南京传媒学院,创排的多媒体科幻剧《Hey Erica》曾在“南京戏剧节·青年单元”演出。“在校内我可能是一名剧团负责人,但毕业后能否带领我的剧团继续活跃在这个城市,我还在思考。”剧社负责人冯圆说。 兼职做剧,独立剧团困境中摸索 晚上九点,张承瑶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和日常安排,打开电脑开始线上会议,此时,她不再是国际学校的老师,而是孩子马戏团的导演。这样平常线上讨论假期线下排练的日子,她已经习惯了。 2019年,就读于南京大学戏剧与影视学硕士专业的张承瑶在学校创排剧目《孩子》,“当时创作氛围很舒服、很纯粹,想要延续下去这种安全感和满足感,就成立了孩子马戏团。”随后,剧团走出校园,陆续制作了《春秋杀》和《没有过去的女人》两部新戏,也前往广州、贵阳等城市与新观众见面。比起很多一毕业就夭折的青年剧团,孩子马戏团还算幸运。 “在学校的话,只需要考虑创作的事,毕业那会做《春秋杀》有制作方支持,也不需要考虑太多对外的事情,但现在一切都要亲力亲为,从宣传文案、海报设计到搭建舞台、联系场地。”张承瑶说,“像在贵阳演出,我们为了灯光甚至要自己买插头、搭线。” 目前,剧团的成员散落全国各地,有人在海口、贵阳做老师,有人留在南京工作学习,只有假期能够聚在一起。要不要辞职把孩子马戏团做成职业剧团,是今年张承瑶想的最多的一件事。“我不怕风险,可是剧团的创作频次不高,演出量无法保障,也不确定剧场是否会支持,票房能否支撑剧团运行。”没有资本基础,没有人脉渠道,孩子马戏团还能走多远,张承瑶还在边走边找答案。 刘小未在南京传媒学院就读时创立了未剧团,现在已经在校外演出了《孔乙己的死亡》《1:24》两部剧目。“未剧团最初走的就是面向社会、商业演出的模式。”刘小未经常在南京、上海等地看戏,会邀请一些优秀的青年编导驻团创作。现在剧团固定的主创成员有五到六人,担任编剧,配乐,制作、设计等原创工作,空余时间大家会聚在一起做戏。 其实,独立剧团不缺受众。刘小未表示,未剧团的演出基本都可以盈利,连小众的舞蹈剧场《1:24》只演了5场就有20%的盈余。目前,孩子马戏团的演出也不亏,但张承瑶指出,那是因为还没有支付过任何剧社人员的费用,“之前总是想着用票房来填补支出,现在我在启动一个项目之前会先考虑成本,未来也可能拉赞助。” 2到3万元一场的剧场费用让很多剧团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其他空间。孩子马戏团在演出《没有过去的女人》时,就在贵阳的书店、南京的美术馆都演过。“艺术节为青年剧团提供了一个平台,剧团不需要支付场地费用,还能获得一定的补贴,但总体来说,演出机会还是太少了。”刘小未说。 谈起未来,“价值”和“初心”似乎是青年创作者更为关心的。“剧团的宗旨是面对现实处境去创作作品,随着年龄增长,很担心自己的棱角被磨平,当年的励志被消磨。”刘小未说。张承瑶也时常怀疑做戏的价值。“线上排练的形式不是我想要的,戏剧需要在场性,不只是演员面对观众,也包括创作人员的相互支持,长期没有见面,很容易迷失。” 灵活“作战”,精神家园仍要现实支撑 背靠高校资源的剧社成员流动性强,走出校园的青年剧团生存空间有限,怎样才能找到一条合适的出路?新江苏找到南京最早的独立剧团之一——呼吸剧团,希望能寻到一个答案。 2005年,南京还没有独立剧团,南京艺术学院老师段菲带的第一届毕业生刚走出校园没多久。“毕业大戏之后再无大戏”成为普遍现状。“许多毕业生跟我说,很难演到自己想演的戏了。当时,也没想着挣钱,就是圆学生一个梦。”那一年,段菲自掏腰包,拿出十万元,将毕业生聚在一起,成立了呼吸剧社,取意于“表演在呼吸之间”。 2006年,剧社在南京大学鼓楼校区礼堂演出了《我爱桃花》等三部剧,以公益演出的形式卖票20元一张,没想到反响热烈,最多的时候排队看戏的人从南大礼堂一直排到汉口西路。 在段菲看来,呼吸剧社的运行模式可以概括为“出则为兵,入则为民”,平时大家有各自的工作,定期演出时,谁有空谁就来,靠着这样的灵活性打“游击战”。十几年来,呼吸剧社参加各大戏剧节,在乌镇戏剧节演出,与北京、上海、江苏、深圳、河南等地剧院合作,排演定制戏剧,同时还在鼓楼区白云亭艺术中心等地定期进行公益演出。 “目前,呼吸剧社依旧是以共同的兴趣为凝聚,不以盈利为目的,更像一个精神家园。”段菲说,“我作为老师本身有一些资源可以提供,而我的毕业生又都有很强的编创能力,这是我们能够快速、高质量创作的前提。” 随着江苏戏剧观影环境越来越好,段菲也开始思考如何将呼吸剧社实体化,尝试纯靠戏剧来进行市场的推广,正考虑和地方企业、政府机关建立更多合作,希望有一天呼吸剧社能拥有自己的剧场。 作为过来人,段菲坦言,青年人在发展独立剧团的时候,确实面临着很大的生存挑战。一方面,艺术实践需要时间沉淀、培养,另一方面,在外演出牵扯到各种各样的协调能力,如团队内部管理、剧场协调、运营协调等。“这意味着他们不仅是创作人,还是制作人,但只要作品好、题材好、演员好,我相信市场会越来越广。希望那些追梦的孩子能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贫。” 针对青年剧团以及青年戏剧人的生存困境,江苏积极拓宽渠道,提供更多展示机会。2021年5月23日,江苏省剧本创作孵化中心揭牌仪式暨首期培训营举行,同年11月到12月,在紫金文化艺术节首设小剧场展演单元中,11部孵化剧目集中展示,青年编、青年导、青年演,一批年轻的创作者“站”到了舞台前。 “培养本土戏剧人才是孵化中心的努力方向和最重要目标。”江苏剧本创作孵化中心执行主任、南京艺术学院影视学院院长陈捷表示。目前,江苏省剧本创作孵化中心第二期培训营已开始征集作品。“今年我们会同时做好源头与终端的结合工作,在剧本孵化阶段就尝试引入社会资源,做好市场铺垫,对优秀的作品在创作前期就给予更多关注和支持。” |